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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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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“七煞,你是怎麽到這裏的?”晏霄道。

七煞俯首回道:“回稟尊主,屬下自天眼處脫身後,身受重傷,便一直四處藏匿,暗中養傷。知道道盟正在北地四處搜查邪修蹤跡,我便一路向西逃離,結果便在途中遇到了截天教的青龍護法,不敵被擒,帶到了這裏。”

七煞的運氣可以說不好,竟然遇到了截天教四大護法中最強的青龍,那日代表截天教迎接的謝枕流一行人的青衫護法,便是青龍。

但七煞的運氣也算不錯,青龍若是道盟的修士,他此刻就已經在道盟的天牢中了,但青龍受命於神啟,神啟對道盟沒什麽好感,也不會完全遵從道盟的調派,他有自己的私心,派出青龍去北地搜尋邪修,為的可不是誅邪鋤奸,而是找到引鳳簫。正好,七煞身上就有引鳳簫。

七煞被押到離恨宮後,神啟親自審問了七煞。他對引鳳簫的來歷非常好奇,細細盤問了一遍,得知七煞是閻尊座下的白無常,他又問了許多關於閻尊的問題。

“關於尊主的問題,屬下不敢透露太多,只是撿著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回答。”七煞心懷惴惴說道。

“無妨。”晏霄笑笑道,“本來你知道的,也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。”

她的秘密,這些無常使怎麽可能會知道,就算是拾瑛,她也不可能會說。

“神啟審問完之後,便將屬下放出大牢,以禮相待。”七煞又道,“他說如今道盟四處搜捕邪修和陰兵的下落,若是落在道盟手中,只有終身囚禁一個下場。而且道盟追查引鳳簫,遲早會找到我,他拿走了引鳳簫,並且表達了招攬屬下的意思。屬下想著能從他口中探知尊主和拾瑛的下落,便假意答應。”

七煞對尊主很有信心,煉獄海都燒不死的人,怎麽會死在天眼中呢。倒是那笨蛋拾瑛,就算出了天眼,只怕也要顛沛流離,不是欺負別人被抓走,就是被人欺負……

如今聽說她安然無恙,又尊主照顧,定然日子過得舒坦,七煞也就放心了。

七煞又道:“神啟雖然對屬下甚是禮遇,但也十分提防,前幾日收到擁雪城的拜帖,便讓屬下藏身此處,暫避風頭。這洞中十分古怪,屬下也不敢隨意走動。”

公儀徵道:“這是銜尾陣,一入山腹,便如入蛇口,首尾相銜,有進無出。這是生門,九生一死,雖然古怪,但殺陣不多,只是會將人困住,讓人迷失方向而已。”

七煞記得當時神啟領自己入內,明明只走了不到二十丈的距離,但是當他按照原路返回的時候,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入口。他知道神啟還是提防他,既不願意道盟的人找到他,也不想放他離開此處,所以才把他困在這個山腹迷宮之中。

“這個法陣應該困不住你吧。”晏霄看向公儀徵,畢竟連那古怪至極的鏡像時空他都能破。

公儀徵沒有回答,他淡淡一笑,微偏過身看向來處,徐徐道:“找到陣眼破陣,真正的出口便會顯現,在不打破護山結界的情況下,這是最容易離開截天教的方法。但是我們沒必要破陣,有人會放我們離開。”

“誰?”

——還能有誰?

公儀徵看著虛空之處,頷首微笑道:“神教主,已經等了許久了吧。”

公儀徵話音剛落,便見前方虛空處仿佛蕩開了一圈波紋,一道人影緩緩顯現,正是截天教教主,神啟。

神啟的出現,讓眾人的壓力陡然一增,七煞也擺出了戒備的姿態。

神啟噙著笑看公儀徵,又將目光投向晏霄:“真是令人意外,沒想到閻尊竟然沒死,更沒想到的是,堂堂神霄派首座弟子,會與陰墟閻尊勾結。”

七煞臉色發白:“尊主,屬下沒有出賣你!”

晏霄神色淡淡:“我知道,你只是被他當成了誘餌。”

“七煞確實是謹慎且忠誠,不過他的問題便是過於忠誠。”神啟氣勢凜然,但與之前在大殿所見卻又有不同,晏霄意識到,他之前的張狂恐怕是一層偽裝。謝枕流說,神啟醉心修行,是個武癡,而這人看起來行事作風張狂肆意,當著謝枕流的面便對公儀徵施壓,與公儀徵交涉之時又頻落下風,處處給人一種有勇無謀的假象,但正是這層假象,騙過了謝枕流。

“七煞故作無意向我打聽被道盟誅殺擒獲的名單,這當中定有他在意之人,他甚至不敢向我透露那人的名字,想必那個人的身份極為隱秘。他沒有在名單中找到他記掛之人,留在截天教,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。我也好奇,那個能夠躲過道盟追查的陰墟之人是誰?”神啟目如鷹隼,銳利懾人,七煞自以為偽裝騙過了神啟,如今才知早已被神啟識破。“閻尊已死,陰墟身份最為特別的,莫過於無常使。身為白無常的七煞身上有一段引鳳簫碎片,那另外一個無常使身上是否也有引鳳簫?可如今六段引鳳簫都在道盟手中,卻沒有無常使被擒,那個無常使是逃走了,還是被擒了?那人既然與七煞關系密切,必然也知道七煞身上有最後一枚引鳳簫,那人會不會也跟著道盟追來此處……”

晏霄迎著神啟探究的目光,冷冷道:“所以那日你在殿上假意動怒,對公儀徵施壓,只是想試探?你覺得我們這些人中,可能有陰墟之人。”

“另外兩段引鳳簫的來歷我已經打聽清楚了,而公儀徵一人獨得四段,其中三段據說是殺了宋千山得來,那第四段呢?”神啟笑了一聲,“我已經不是懷疑了,我是篤定。我讓七煞藏在此處,旁人或許找不到,但是明霄法尊的高徒一定能找到。”

公儀徵嘆道:“七煞一言未發,神教主竟已算出全局,在下佩服。”

神啟有句話沒有明說,那就是他也沒想到,公儀徵竟然識破了法鏡之陣真正的破陣之法。整個山谷都是虛虛實實,真真假假,無數的迷障掩蓋了真正的出路,想要誘使入侵者走進主人的棋盤上,在別人的棋盤上,又怎麽可能會有勝算?

截天教創立三百年,從未有人識破過這些迷障,也沒有人走出過法鏡之陣。他的本意是刁難這兩人,找回那日失去的面子,無論結局是本體死亡還是鏡體死亡,他都會放他們離開,反正活下來的也只是個不完整的神魂,對他也不會再有任何威脅。沒想到公儀徵眼光如此毒辣,下手如此果斷,竟跳出棋盤之外,切斷了法鏡之陣的靈力之源,從而毫發無傷地離開法陣。

——也不是毫發無損,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,但是公儀徵肩頭顯然受了傷。

神啟的目光在公儀徵和晏霄之間來回一轉,神色古怪道:“但我也實在沒想到,七煞等的人,是傳聞已死的閻尊,更沒想到,明霄法尊的好徒弟,會和閻尊結為道侶。”

晏霄望著神啟冷笑,修長的五指自袖中探出,銷魂鏈如紅線一般纏繞著中指,襯得皮膚越發白皙。

“那你後悔了嗎?”晏霄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,“知道我的身份,還敢露面,不怕我殺了你?”

她把法陣中受的憋屈都遷怒到神啟身上了。

“生死簿嗎?”神啟眼中掠過一絲好奇與躍躍欲試,“我也想見識一下傳說中堪比神器的法寶。”

公儀徵微一擡手,攔住了晏霄,目光含笑註視神啟:“神教主既無惡意,我們又何必兵戎相向?”

神啟劍眉微挑,似笑非笑看向公儀徵:“你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這裏,又十分篤定,我會放你們離開?”

“我們神霄派與截天教並無仇怨,截天教與陰墟也無沖突。”面對神啟的威壓,公儀徵始終泰然自若,從容微笑,哪怕相差一個大境界,他也從未被對方的氣勢壓倒,“截天教向來對道盟的指令陽奉陰違,教主將七煞作為誘餌,引出同夥,無非是為了自己的私心。”

“我能有什麽私心?”神啟冷笑了一聲。

“自然是為了找到鳳千翎。”公儀徵微微一笑,“二十三年前,將教主打成重傷的鳳千翎。”

神啟到此時,方才變了臉色。

這是公儀徵這兩日探聽到的消息,截天教的弟子雖然嘴嚴,但是公儀徵溫文爾雅,風度翩翩,一張嘴能氣得人火冒三丈,自然也能說得人心花怒放,想要打探消息,還是很容易,從一些細節便足以拼湊出全貌。

二十三年前,神啟重傷閉關,十五年前,神啟出關,而危刑天隕落,將教主之位傳給了當時的離恨天首座神啟。

二十三年前,正好也是公儀徵出生的那一年,細問之下,神啟閉關的時間還在公儀徵出生之前。

“這世上能重傷神啟的人屈指可數。”公儀徵道。

神啟冷然道:“那也未必是鳳千翎。”

公儀徵故作詫異道:“我還以為神教主會謊稱自己是修行之時走火入魔,沒想到會直接承認是被人打傷。”

神啟頓時攥緊了拳頭,眉頭一皺——他怎就沒想到這個借口……

公儀徵笑著道:“晚輩並無任何憑據,一切都只是一種猜測。這世上有名有姓的法相尊者屈指可數,在那個時間點上,能打傷你的,可能是身份成謎的隱世強者鳳千翎,也有可能是別人。但神教主也不是個輸不起的人,與劍尊幾回論道比鬥,也都坦蕩磊落,又何必對當年受傷之事諱莫如深?”

“鳳千翎是個名揚天下的神偷,來截天教一游,應該不是純粹為了和神教主比鬥。可是離恨天如果丟了寶物,也不至於藏著掖著。”晏霄眸光一閃,戲謔笑道,“怕不是丟了人吧。”

晏霄一語雙關,讓神啟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。

公儀徵輕咳一聲,忍著笑意道:“截天教分文武宗,教主之下兩大首座四大護法,當年的離恨天首座是神啟,那自在天首座呢?我們竟從未見過,也未聽過,門中弟子無人敢言。”

公儀徵心中已有了答案,他在自在宮看過那個女子閨房。自在宮與離恨宮布局對稱,那個房間的主人地位應該在四大護法之上,與離恨天首座不相上下,除了自在天的首座,還能有誰?

晏霄支著下巴,故作恍然道,“至今,自在天首座仍是空缺,或許這才是截天教勢力衰退大不如前的緣故。原來,截天教丟的,是堂堂文宗首座。”

公儀徵微笑註視神啟,後者殺氣已經快按捺不住了:“這才是神教主想要找到鳳千翎,卻又不敢讓世人知曉的原因吧。”

神啟克制著怒氣與殺意,鷹眼暗沈,如翻湧的夜海,醞釀的風暴,拾瑛和七煞在這樣的威壓之下已經臉色發白,心慌腿軟,而直面神啟的公儀徵卻巋然不懼,淡定從容。

神啟冷冷開口道:“你說的雖未全對,但也基本符合事實。你如此有恃無恐,揭穿截天教的私隱,是料定我不會殺你?”

公儀徵笑道:“教主大費周章將我們引出來,當然不會為了幾句而下殺手,我明白這個道理,教主自然也明白。既然都是明白人,彼此心知肚明的事,又何必藏著掖著,不如攤開來說。更何況,我有道侶保護,教主想殺我們,便殺得了嗎?”

情感的波動,不會動搖理智的選擇,這就是聰明人更容易被算計的原因,他們沒有那麽多莫測的沖動。

神啟道:“既然你都知道,那我也不隱瞞,不錯,我找鳳凰冢,與自在天首座出走有關。”

聽神啟用上了“出走”二字,公儀徵眼波一動,若有所思。

“自在天首座是我的師妹,危情,她也是前任教主,我師尊的女兒。”神啟道。

公儀徵問道:“她與鳳千翎的關系……”

神啟神色不耐道:“這不重要,你不必問,我也不會說。”

晏霄心道,你雖然沒說,但好像已經都說了。

晏霄見公儀徵神色有異,自然知道他心裏想什麽,也不禁跟著皺眉暗罵一句——鳳千翎真是個勾三搭四的人渣。

偷法寶也就算了,居然偷人,偷人也就算了,還偷了不只一個人……

算算時間,還可能是同時偷了兩個人……

“我閉關療傷多年,之後又尋遍天下,始終找不到危情的下落,直到前段時間,引鳳簫現世,我才想以此為突破口,找到鳳千翎,或許就能找到危情。”神啟聲音沈重,似乎還藏著不少秘密。

晏霄眉眼微動,忽然開口道:“神教主可有危情的畫像?”

神啟道:“你是懷疑,她躲在陰墟?”

晏霄道:“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。”

神啟微微皺眉:“陰墟乃是無間地獄,她何至於此……”

話雖如此,神啟卻還是擡手在空中一揮,一幅畫像徐徐顯露於眾人面前。

畫中女子一襲青衫羅裙,纖腰如柳,墨發如瀑,立於雪峰之上,仿佛欲乘風而去,又似神女降臨人間。她眉眼含情,朱唇含笑,纖纖十指扶著箜篌,畫無聲,眾人卻仿佛能聽到仙音響起,飄渺動人。

這樣的傾世絕色,哪怕只是擦肩而過看過一眼,這輩子也很難忘記。

神啟看了一眼畫像,暗自嘆了一聲,便又將畫卷收起。

晏霄收斂了心神,對神啟道:“陰墟之中若有這樣的面孔,確實不會無人知曉。”

這個回答也在神啟的意料之中,因此他也沒有失望。

“教主既然與鳳千翎交過手,那可知道鳳千翎長什麽模樣?”公儀徵問道。

“面目可憎的卑賤男人罷了。”神啟面露鄙夷與憎恨,殺意噴薄欲出,他隨手一揮,另一幅男人的畫像便在眾人面前浮現。卻是一個看起來溫文俊秀的年輕男子,很容易讓人生出好感,神啟口中的面目可憎,顯然帶上了強烈的個人感情。

晏霄和公儀徵看到那幅畫像,同時瞳孔一縮,相互交換了個眼神。

兩人心頭皆是掠過了一個名字——謝尋。

擁雪城的棄徒,消失三十年的劍道強者謝尋!

雖然從畫像上看,衣服氣質皆有不同,但是相貌顯然有八九分相似。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!

謝尋就是鳳千翎,難怪擁雪城找不到這個人……

晏霄想到那日交手的霧影黑袍,那樣超絕的劍氣,此刻也有了解釋。

鳳千翎盜走了道盟七寶,其中之一便是擁雪城的絕世劍魂,謝尋煉化吸收了劍魂,一躍成為法相境劍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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